金天/文在我国经济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换挡过程中，内需消费市场规模扩张，对经济增长的“压舱石”与“稳定器”作用持续增强。根据国家统计局前三季度经济数据测算，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超过60%。另据商务部及银联数据，十一期间，全国零售和餐饮企业销售额1.52万亿，同比增长8.5%；其中夜间餐饮消费额同比增长55.5%，远高于餐饮行业平均增幅。以假日、夜间经济等为代表的消费升级新业态，正在成为我国稳消费、促增长的一大亮点。

一、夜间经济内涵浅析

根据国际认知惯例，夜间经济一般指“当晚18点后、次日凌晨6点前发生的，以本地居民、工作人群及游客为消费主体的城市消费经济”，其核心是在时间、场景等维度拉伸原有消费链条，为不同需求人群提供多元服务。从形态上看，它既可以是餐饮、购物等日间消费的夜间延伸，如夜市、美食街、便利店，也可以是影剧院、KTV、酒吧、夜店等以夜间为主的专门聚集区；既可以是本土、传统和“接地气”的，也可以是紧贴国际潮流与“高大上”的。

图1：中国夜间经济市场规模估算（单位：万亿）

数据来源：网络公开信息，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整理

目前，中国夜间消费规模占总体零售额的大约六成，2018年达到22.85万亿。考虑到各地政府对夜间经济的扶持力度加大、夜间消费场所的服务市场增长等，夜间经济发展规模或呈爆发式增长，至2020年突破30万亿。除通常理解的与夜间消费直接相关的食客、游客、的士乘客、影视文化和体育比赛观众等人群，夜间经济还可能辐射到餐饮和商超服务员、艺术家和自由职业者、健身、学生等夜间工作人群，以及市场监管、交通管理、警察、环卫、政府及社区服务人员等夜间管理人群，衍生出更多的就业、创业岗位机会及特定场景生态。

二、各地发展夜间经济情况简述

近两年来，各地政府发展夜间经济的规划、举措加速出台，从中西部省会城市、直辖市到首都北京，“夜间经济”高频亮相，其内涵理解也从早期的夜市、夜游等孤立场景，拓展至融合休闲、旅游、购物、餐饮、文化、健身等功能为一体的综合生态。继2019年5月商务部表态支持夜间经济发展后，8月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加快发展流通促进商业消费的意见》进一步明确提出“活跃夜间商业和市场”，对发展夜间经济和完善相关配套措施做出了具体安排。

表1：部分城市发展夜间经济的文件摘要

资料来源：网络公开信息，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整理

从各地政府发展夜间经济的具体举措看，基本也是依循两大思路：第一，是延长餐馆、商铺等服务行业营业时间，开设深夜营业专区、24小时便利店和“深夜食堂”等特色餐饮街区；第二，是培育特定的夜间消费场景和集聚区，打造精品的夜间经济品牌。以北京市为例，簋街、蓝色港湾等属于前一种形态，而三里屯等则属于后一种形态；至于回龙观、天通苑等城郊大型居住区，传统上并不属于夜间型商业街区，北京也将其定位为“生活圈”而纳入“夜京城”的发展规划，与其他多数城市有一定区别。

各地发展夜间经济效果如何呢？我们可从不同维度的消费及行为数据进行管窥。网络公开信息显示，某电商平台2019年夜间外卖交易额占全日交易额占比最高的城市分别是南方城市温州、深圳和厦门（15%以上），而除北京外的其他北方城市均未进入前十；而据另一互联网公司的数据，夜间网上叫车单量占比最高的城市首先为北京，其次是成都、上海、广州、深圳、东莞、杭州、重庆、佛山和南京，仍无其他北方城市。

图2：部分城市夜间外卖交易额占全日比重（%）

数据来源：网络公开信息，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整理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在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9年前三季度的居民消费数据中，天津人均消费支出位居全国前三，辽宁、内蒙古均跻身前十。广州、深圳及其他广东和福建城市，在政府没有专门发展规划的情况下，夜间经济仍然十分活跃，而如天津、济南、青岛、大连、沈阳这样既有消费能力和潜力、又有政策扶持的城市地域，显然在夜间经济上还未发力。究其原因，固然有气候、地域传统文化等非经济的影响因素，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一些地方夜间经济业态发展尚未达成政府预期，还有进一步细化、优化的政策空间。

三、发展夜间经济产业刍议

正如今年8月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在对国办《关于加快发展流通促进商业消费的意见》的解读文章中所指出，今年来以“消费20条”等为代表的一系列政策提出了刺激消费的新思路，即顺应长期消费升级与商业变革、技术创新的潮流，坚持“以破除供给障碍来释放潜在的消费需求”。发展夜间经济，也宜从供给侧改革角度进行整体思考。

第一，要加大夜间经济产品和服务的有效供给，减少重复低效和无效供给，提高供给结构的适应性和灵活性。譬如，对特定城市和某一城市中的特定区域而言，发展夜间经济是主要面向年轻人还是中老年人，是本地市民还是外地外国游客，需要有符合区域实情的清醒认知，不宜运动化，不宜求大求全，不宜将打造城市名片狭隘理解为建设“形象工程”。一些以夜间照明、仿古街区、伪本地特产等为代表的夜游、夜购项目高度同质化，缺乏对目标人群的长期吸引力。此外，对安全、健康、环保等消费者在参与夜间经济活动中的重要考量因素，也应给予充分重视，拒绝假冒伪劣、名不副实的产品和一般化、甚至更为恶劣的服务体验。

图3：部分城市地铁日营运时长

数据来源：网络公开信息，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整理

第二，要由政府、公营事业和社会服务部门提供更多公共产品，创建夜间经济的基础性支撑要素与系统性推动要素。譬如，演出、娱乐场所和大型体育赛事散场后的交通可获得性、便利性、安全性一直是制约夜间经济健康发展的重要瓶颈，在互联网平台和车辆营运机构加大运力、优化算法、更好匹配叫车需求的同时，地方政府也应提供晚间地铁等公共交通配套支持。以北京为例，其每日地铁营运时长为17.3小时，高居全国首位，假使没有此项支持，那么不仅是三里屯等夜间消费，就连年轻白领人群的正常通勤等工作需求都难以有效满足。在这项指标上，天津及其他北方城市显著落后于南方城市，使其天黑早、天气冷等发展夜间经济的不利条件得以放大。

第三，要充分借助数字科技等新型手段，赋能地方政府和企业机构发掘夜间经济的新增长点。这里，我们可以举两个例子：一是京东数字科技研究院长期追踪的人口迁移数据显示，一线城市中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均已逐步呈现人口净流出状态，这一群体在一线城市、新兴产业和社群中形成的行为模式、消费习惯将被扩散到其目的地的二三线城市和下沉市场，形成夜间经济的新业态、新亮点。二是京东商城大数据显示，广东、北京、江苏、四川和山东分列夜间时段购物下单的前五名，河北、河南亦进入前十，面膜、睡衣、啤酒、速食和耳塞成为最受欢迎的夜间消费品类，这为更多省市发展夜间经济拓展了新的思路：即夜间经济并不一定发生在线下，也可能是在线上，从而规避天气因素的影响；亦不一定要面向社交人群，也可以面向夜间工作、宅腐男女及其他睡眠人群，从而形成更加细分和精准匹配的供求关系。

图4：京东商城部分省市用户下单活跃指数

数据来源：京东商城

最后我们想指出的是，发展夜间经济并不只是短期经济刺激手段，更是构建智能城市、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需求向往的长期内生要求。政府、企业与社群组织力量需要充分联动，更好地发挥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数字科技的赋能作用，从顶层设计和城市规划、供给侧整合优化、需求侧精准洞察和精细化运维等不同角度抽丝剥茧、定制方案，才能真正形成夜间经济良性发展的有效闭环。